八月的四色菊府热得连知了都懒得叫唤。
塔尼军士长抹了把额头的汗珠,湿透的迷彩服黏在后背上,像糊了层浆糊。
他弯腰去拽那根被灌木卡住的铁丝,左脚刚往下用力——轰的一声闷响,漫天的红土块哗啦啦砸下来,砸得钢盔叮当作响。
"我的腿呢?"塔尼朝医疗兵喊出这句话时,才意识到自己声音抖得厉害。医疗兵手忙脚乱绑止血带,溅起的血点子在他脸上画了几道红线。边上两个列兵也没好到哪儿去,一个躺在地上数自己背上扎了多少块弹片,另一个捂着耳朵直转圈,活像喝多了的陀螺。
这事来得蹊跷。那片区明明上个月刚清扫过,工兵们拿着探测器一寸寸滤过,连个子弹壳都没落下。结果倒好,突然冒出颗俄制PMN-2地雷,专门冲着人腿招呼的货色。事后拆弹分队又摸出十七个同款,有两个连保险销都拔了,跟上了膛的枪似的等着人撞上来。
村里老人叼着烟卷直摆手:"这地方的地雷跟野蘑菇似的,一场雨就能冒出新茬。"老农巴颂家的水牛去年刚在争议区报销,现在看见当兵的经过就翻白眼:"你们打仗倒是过瘾,我们种地的倒血霉。"
柬埔寨那边反应更绝。国防部的几个军官对着记者镜头直喊冤,说他们的兵都在营房里练正步呢,谁有闲工夫往土里埋铁疙瘩。可曼谷军区拿出的航拍图清清楚楚——争议地带新翻的土层排列得整整齐齐,比菜地里的萝卜坑还讲究。
国际扫雷组织的汤姆森这几天到处接电话,从早到晚说得口干舌燥。办公室里那幅柬埔寨地雷分布图上,红点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。"九十年代埋的都还没挖完,现在又添新货?"他揉着太阳穴嘟囔,"这地方的人命比野草还贱。"
塔尼躺在医院白得刺眼的床单上,盯着天花板数裂缝。麻药劲过了之后,那种幻肢痛来得比暴雨还急。他总感觉左脚趾头在痒,伸手去挠却摸到空荡荡的裤管。临床的列兵夜里说梦话,一会儿喊排雷钳一会儿叫他娘,把整个病房都吵醒了。
文官们在吉隆坡签协议那天,边境哨所的兵们凑钱买了烧酒加菜。电视里两国将军握手的画面还没播完,这边就听见地底下传来闷响。连长气得摔了酒瓶:"前脚签完字后脚就埋雷,玩阴的比玩明的还勤快!"这话传出去,对面的柬军哨所第二天就在墙上刷了大标语,可惜谁也看不懂高棉语写的啥。
橡胶园主维猜这几天愁得要命。他的五十亩胶林正好卡在争议区边上,收胶的工人集体辞职不干了。"我出三倍工钱都没人敢去,"他拍着账本发牢骚,"你们当兵的踩响雷还能算工伤,我们老百姓炸飞了找谁说理去?"
军医院的心理医生天天往313病房跑。三个伤员现在分成两派——塔尼整天盯着假肢公司的产品画册发呆,两个列兵为"到底该恨柬埔寨人还是恨地雷"吵得面红耳赤。小护士们私下打赌,赌他们哪天能心平气和地吃完一顿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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